戬空摘桃-苏泽安

“杨戬，你又来啦？都说天上一天，地下一年。你是做什么的，神仙这么闲啊，天天往老孙这儿跑？”五百年已过去了百年，孙悟空摇晃着头上的树叶眨巴眼问道。

“要吃桃子吗？”杨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，拿出还沾着露水挂着绿叶的嫩粉红蜜桃，递到他嘴边。

孙悟空咬了一大口，汁水四溢，清香扑鼻，不由得称赞：“杨戬，这是哪里的桃子？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桃儿！”

“花果山。”

“花果山？名字听起来就有很多好吃的果子，不错，待老孙出来，就去霸占花果山做大王！”

“......好，待你出来，我带你去。”

“杨戬，我总觉得我们以前认识，我的梦里有一个神仙，和你很像。”

“嗯，是什么梦？”

“一个......很真实的梦，梦里我跪在一个黑袍银铠的神仙背后，他和你很像，也有一头黑发。但也和你不一样，他有三只眼，你只有一双，而且他很......”孙悟空顿了顿，皱着眉努力回想，“很......肃杀，又很寂寞。”

“然后呢？”

“然后他把我押到什么地方，一个浑身发光的人跟我说，让我等五百年就有人救我出去。第一次看见你来我还以为那个人是你呢，结果白高兴一场，不过真奇怪，我居然会相信梦里的话，我明明就是从这个石头里出生的嘛。”

“会有人救你出去的。”

“神仙可不许说谎！”

“嗯。”杨戬又递给孙悟空一个桃子。

“那，那个梦，也是真的了？我们几百年前真的认识吗？”

“不认识，我只是偶然路过，发现此处有妖气，前来查看。”

“也对，那个神仙太冷了，不像你，每年来看我，知道我是妖怪还和我说话，给桃子吃，这里的小孩大人只会拿石头砸我。”

“孙悟空，我该走了，下次见面可能要久一点，最近天庭不太平。”

孙悟空来不及挽留，咬着桃子眼睁睁看着杨戬拈决消失不见，他还有好多问题没问出口，杨戬似乎知道自己的一切，连孙悟空这个名字都是他取得，却说是自己本来的名字。而自己仅仅只知道，他叫杨戬，是个神仙。

杨戬有近百年没有来过，百年对于神仙来说不过是打个盹喝个茶的功夫，对于猴儿来说，却是见证了人间的沧海桑田。他开始越来越频繁清晰地梦见同样的场景：自己跪在一位黑袍银铠，银冠高束，威武肃杀的神仙背影下。头顶声音回响如洪钟宣告：“孙悟空，你犯下大过，现将你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，五百年后将你释放之人，需认他为师，完成取经大业，渡九九八十一难，弥补过错。”

那个神仙转过头，脸隐藏在一片阴影里，高高扬起手里的三叉戟，头上天眼猩红如血，自己仰着头冲他恶狠狠喊着。

喊的什么？是什么！

一个答案呼之欲出，却被一阵抽筋剥骨般的痛楚猛然惊醒，发出一声刺耳尖叫，双眸骤然睁开：“杨戬！”孙悟空浑身冷汗渗透，头疼欲裂，“你来了.....”

“刚刚替你检查了筋骨，疏通了一番，没有大碍。”杨戬站在夜晚的大雨里，雨水顺着结界平稳流下，一身黑衣黑发，不张扬，却有着难以让人忽视的压迫气场。孙悟空定定看了他眼睛几秒，不知是大雨还是伤痛，蓦然从里面感受到似曾相识的刻骨寒意和萧索，百年来他从未了解过他，却在此刻瞬间仿佛触及到他的一角，动物本能迫使他想逃离，却只能在原地苦苦承担。

这是位杀神，孙悟空下了断论。

“好端端地疏什么筋骨！”孙悟空头疼的龇牙，虎牙尖咬着下唇不耐。

“你有旧伤在身，需好好疗养。”

“旧伤？什么旧伤！杨戬，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，以后就别让我看见你！我们也枉做了几百年朋友！”

“朋友？......好.....那就做朋友.....”杨戬抿唇轻笑了一声，如一滴雨入池短暂掀起涟漪。他是真的都忘了，也罢，前尘旧事，只是负担。杨戬低头看着他一字一句道，“也许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，但有些事还是不要记起来更快活。”

后来孙悟空再也没见过杨戬，只是每年都会有地仙送来新鲜桃子或其他应季水果，地仙说是杨戬委托他送的，味道也别无二致。

直到第五百年，一位名唐三藏的高僧解开咒语，孙悟空破山而出，他问了地仙花果山的方向直奔而去。

花果山果然长满了花果，其中有一棵桃树格外高大，巨大粗壮的树干已有百年历史，树冠遮天蔽日，树桠之中影影绰绰立着一个黑色人影。孙悟空很快嗅出来，是杨戬的味道。

“杨戬，你怎么在这里？”孙悟空抚摸着树干，颇为讶异。

杨戬化形站在孙悟空面前，手指摩挲着树皮纹理，依旧不作言语。

“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见过你。”

“你该随师父去取经了。”杨戬偏过头看着树干，抛出一个桃子。